「所以說,紫微斗數還是很可信的!」朱敏伸伸懶腰下了結論,午後的陽光慵懶的斜射進窗口將她漾滿笑意的臉映得格外明朗。
她晃晃手中的紅帖,一邊站起來說:「一定要來唷!我現在要去阿菊家了,晚上還得去看禮服呢!」
走到門口,她回過頭來檢視一下我的臉;「擦點腮紅嘛!這麼蒼白,我勸你還是把瀏海梳上去吧!這樣運氣真的會好轉的!」我笑笑沒有說話。朱敏用手指繞著髪梢說:「真的,我不騙你,你看我自從改變了髪型⋯」她攤開雙手,一幅盡在不言中的神情,不禁讓我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朱敏坐在我床上一邊抽泣一邊訴說著她和謝之間的恩恩怨怨! ***** 朱敏和我初中同學,又是隣居,高中同校不同班,但是一直走得很近。她是那種凡事迷糊、搞不清楚的個性,生就一副藝術家的浪漫情懷,還喜歡去信那九轉十八彎,彎彎有玄機的算命,偏偏唸的又是條理分明,一個釘子一個眼的醫學院!
她和謝的分手據說有一個原因;一個原因是謝很花心,跟他們同校護理系的女生搞曖昧,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們去了情侶不該去的指南宮。「本來也不至於分手的,如果我忍一忍不和他鬧的話,但是我們去了指南宮!」這是朱敏的說法。以後只要提到他們分手的原因,她都一直堅持著這點,倒讓人有個錯覺,以為他們如果沒去指南宮,今天和朱敏結婚的絕對是謝,而不這個敗部復活的小江!
朱敏這人在我們當中是出了名的瘋狂,她當初決定唸丙組也是很突然的。「妳讀醫?別笑死老百姓了!」那天我們幾個死黨聚在一塊兒,阿菊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樣。朱敏伸長雙腿,坐沒坐相,一派好整以暇的嗑著瓜子,根本不理我們。大家七嘴八舌的調侃她,都當她是三分鐘熱度,搞不好明天又變卦了。
她拍拍身上的瓜子屑站起來,「妳們都不相信我是不是?看著好了,我是會唸醫的!」她又抬頭挺胸鄭重其事的宣布,「告訴妳們吧!我天生有當醫生的命,小時候我爸帶我去算過命的!」這幾句話當然又引來一陣哄笑,她也無所謂,瞪我們一眼,神氣活現的走了。
後來事實證明,朱敏考上醫學院,而且還實習完畢了業。事實也同樣證明,醫學的概念並沒有帶給她任何影響,她還是照樣信她的算命。在她讀醫的七年中,我至少陪她算過兩次紫微斗數、摸過一次骨,其他大大小小手相、面相、測字什麼的,更是不計其數。說來以她這種個性能順利從醫學院出來,也得歸功於她對算命先生的話信得走火入魔。她在醫科三、四年級時因壓力太大,曾經想過要退學,後來還是算命先生一句話;說她聰慧過人,如果放棄讀醫太可惜,才乖乖打消念頭。哪知朱敏一念之間的留校查看,倒定了她的終身!
朱敏在實習期間結識了同系學長小江,小江為人開朗風趣,偏偏朱敏在一開始就如痴如醉崇拜著辯論社紅人謝。謝在台上能言善道,私底下卻冷漠陰鬱,朱敏對於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論總是無條件奉為圭臬,看著她越來越傾向謝而慢慢失去了自我,我們都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當然後來從朱敏的言談中我們也隱約感覺到,她對謝的心好像也不是那麼確定,總是一時開心一時沮喪的進退兩難。
那陣子也是她最常去算命的時期,常要我和阿菊陪,她每次都是問感情和姻緣,又怕我們笑,就每次熱心慫恿我們也一起算!我記得有一次一個命理師說朱敏長得端莊又珠圓玉潤的,未來婚姻會很美滿,但是由於前世的業障,婚前在感情上會遇到一些波折。「那我和他會有結果嗎?」她急切的把謝的照片拿出來,命理老師看了看語帶保留的說,「小姐個性純真開朗,對象最好找一個心胸開闊的人,反正緣份到了,自然就會知道!」問了等於沒問。阿菊把嘴一撇,小聲跟我說,「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嗎?」
天氣很好,我們三個在馬路上慢慢盪著,陽光照著一旁建築的金屬裝飾閃閃發亮,路旁有幾個七、八歲孩童追逐嘻笑著。阿菊忍不住開口,「你跟謝根本不合適嘛,你跟他交往這段時間,我就沒看妳真正開心過!」
我怕阿菊的心直口快會讓朱敏難堪,趕快接了一句:「其實我覺得朱敏和小江倒是挺合適,小江的為人很好⋯」我一句話沒說完阿菊話鋒一轉馬上指向我,「妳和楊不是也差不多,你們拖在那兒幾年了,沒完沒了的⋯」
「妳講朱敏,不要扯上我行不行?」阿菊一句話踩到我的痛處,我不甘示弱頂她一句,「我早說過,我們是經過協議的,要等他事業有點基礎,才能談到將來!」阿菊的未婚夫對她言聽計從,她哪裡知道别人感情世界的無奈。她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我們三人各懷心事的沒有再開口。
以後朱敏也很少在我們面前提起謝了,外表雖說仍是笑嘻嘻的,但眉宇間似乎總是鬱結著一抹淡淡的愁,我知道她並不快樂。有天晚上,她大概又在謝那兒受了氣,悶聲不響在我家坐了半天,臨走時她在玄關穿著鞋子,忽然抬起頭來問我:「妳真的覺得我和小江比較適合嗎?」滿臉淒切無奈的神情。小江是一直知道朱敏喜歡謝的,可是他還是一樣的關心她,也不時打電話給她,照顧她的心情。「其實如果不談感情,江真的是一個好朋友,他像哥哥一樣對我很好!」她也承認自己和小江比較談得來,只是因為謝沒表示想分手,她並不願意自己先變節,內心也是十分矛盾。
就這樣和謝的感情牽扯了幾年,終究還是不了了之,朱敏大約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掉了幾滴清淚,倒沒有預期中那麼難過。
「小江知道嗎?他怎麼說?」阿菊問。
「還不是一樣,他能說什麼?」朱敏拼命扭著那條用來擦眼淚的手帕,像是想擠出心中的淒惶。
「那妳會接受他吧!」我們希望看到朱敏接受小江的感情,然後就像童話故事的結局一般,公主和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以他們二人的個性,倒可以預見是一個美滿姻緣的開始。 朱敏搖搖頭「不行,我現在心理還不太平衡,不能隨便接受任何人。」振振有詞的說了一堆浮木與溺水之人的關係;上了岸就將浮木丟開,是不負責任的行為,而且對浮木並不公平。「我不能這樣對小江,過段時間再說吧!」阿菊說先別管她,她應該慢慢會回復正常的。
就像印證阿菊說的話,半個月後的一天,朱敏帶了一本星座與運勢的書來給我看;「妳看,我翻給妳看,上面說得很對!」她翻開一頁唸給我聽,「這個月對雙魚座的朋友來說,感情方面會有重大改變;月初將因某種原因與戀人分手,但是到了下旬當金星進入代表新生的第五宮,暗示你將接近一個多年舊友,並有可能結為終身伴侶!」
「妳看,這不就是我的情形嗎?他對我真的很好呢!我是不是應該接受他了⋯」朱敏幽幽的望著我,她畢竟心軟,很容易被感動的,我正想著,她忽然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其實嫁給他也不錯,妳記得上次紫微斗數有說過,我差不多26-28歲中間結婚,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她頑皮的本性又抬頭了!
我好笑的説,「幹嘛不把小江的八字先拿去批一批再做決定啊!」朱敏眉毛一抬,「我告訴妳啊!此一時彼一時也,誰對我好,我就嫁給誰!妳也不要對妳那個小楊那麼死心塌地了,趁著年輕,趕快另起爐灶吧!」我氣得不想理她,她忘記自己當初跟謝在一起時的痴迷樣了嗎? 此後朱敏可能過得很得意,也很少聽她再去算什麼命了。她把和江同遊的照片給我和阿菊看,阿菊說:「看吧,幹嘛當初和謝在一起,搞得自己灰頭土臉的,看妳現在多快樂啊!」回過頭不忘唸我幾句,說我不該聽小楊的那一套說法,她提醒我「既然沒有承諾就應該快快放手,我們女孩子青春有限啊!」我只能苦笑。
看到朱敏和阿菊這麼快樂的度她們的青春年華,我不禁想到自己是否也應該去算算我的姻緣何時到來!想歸想,我始終沒有動作,還是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時而想著命運的無常和那遙不可及的未來。然後就是經過大半年後的今天,朱敏拿著結婚請帖來,號稱即將升格為江太太,真是世事多變,人生如夢啊! ***** 送走了朱敏,我走回房間,屋內彷彿還殘留著朱敏悅耳的笑聲,夕陽無力的照著床沿,鬧鐘聲滴滴答答的走著。下午四點了,好一個星期六的午後,小楊真的是在加班嗎?百無聊賴的拿起放在角落的吉他撥弄幾下。想到朱敏要結婚了,為她高興的同時,心中總有說不出的落寞,我和小楊交往五年,還不及她和小江這1年來得快呢!
無意識的照照鏡子,無意識的撩撩前額的髮絲,鏡中是一張清秀卻略嫌憂鬱的臉。我試著把瀏海分開,看來確是清爽多了⋯想著朱敏神采飛揚的笑容,我緩緩拿起梳子,把額前的瀏海梳了上去。
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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