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萬家燈火

已更新：2022年4月23日

萬家燈火，我看到萬家燈火， 像棋盤中的明珠輝煌，像天空裏繁星閃爍， 它撫慰了疲憊的我，它指引著迷惑的我， 盞盞燈火下，多少知足的一家，交換著關懷的問答。 萬家燈火，我看到萬家燈火， 像一股暖意流過，那兒就有我甜蜜的家。

每次經過Palo Alto都會想到「萬家燈火」這首老歌而繁𧗠出幾番不同心情。曾經在PA住過二十多年，社區中每個熟悉的屋頂下明滅的燈光代表著無數個溫暖的家。走過街角那楝兩層樓住宅，我們曾經的舊居，一草一木彷彿還縈繞著孩子們幼時的歡聲笑語。我的四個孩子都在這裏成長，從學前教育，幼兒園、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從這個熟悉的生活圈走出再重新出發，到外地求學，展開自己人生夢想新的篇章。

看著這個熟悉的社區一點一滴的慢慢蛻變，從傳統溫馨的住宅區原有的小商戶咖啡廳、31冰淇淋店、銀行⋯又從小商業區逐漸向外擴張發展出不同色彩氣息；裝修完工的圖書館、新的青少年活動中心和設計新穎的新式旅館林立終於像金蟬脫殼般的擺脫了舊有模式。看著聳立多年的舊式樓宇一楝楝的被嶄新建築取代，多少曾經燈火通明的老式餐廳熄了最後一盞燈，讓慣於漫步來此消磨時光的街坊鄰里徒留一絲惆悵。

女兒高中時期曾在這家老字號餐廳打工，多少動人心弦的老故事，曾經閃亮過的燦爛笑容，也在這時代變遷的塵埃中墜落湮滅。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對鰜鰈情深的老夫婦，故事很簡單的開始；他們每天都會在晚餐固定時刻來到這裡，每次都點一樣的餐點。

原來老太太患了阿滋海默症，眼前的事都不記得，但是每天都不忘來吃＂好久沒有吃過＂的西餐。不知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總是一成不變的坐在靠窗的座位品嚐著同樣口味。看著老先生每天佝僂著身形吃力的將輪椅從車廂拿出，再將老太太扶坐在輪椅上推進餐廳。女兒也總不忘每天傍晚時分等著他們熟悉的身影，幫他們扶著厚重的大門領他們到他們的專屬座位。

就這樣持續了一陣子，有一天老夫婦沒有出現，餐廳員工都在議論紛紛擔心他們的身體，再過兩個星期，只有老先生一個人前來點外賣；原來老太太身體不適，不宜再外出用餐。事情總有這麼一天，再過幾天，每天來點外賣的老先生終於不再出現，大家心中惦記，默默哀悼希望老先生能堅強一點⋯。

那時女兒小學時代的老校長夫婦也是餐廳的常客，九十高齡的老校長是牧師，為人非常謙遜有禮，當時還在牧會。他是加拿大籍的英國人，自小受嚴謹的英氏傳統教育，每日清晨五時即起，灑掃庭廚⋯。有一天老人家在家中無疾而終⋯我們接到消息都很難過去參加了老人家的追思禮拜。歷經二次世界大戰和大蕭條的上一代，走過他們人生的輝煌和燦爛，悄然的落幕⋯。

萬物終有時限，結局雖然令人不勝唏噓，但是時間不會為誰佇足，日子還是一天天的走過。女兒上大學後不久，這家充滿了在地人不盡回憶的餐廳終究也走完了屬於他們的最後一里路。

又是新時代的開始，這是新冠肺炎疫情延燒的第三年了，新舊時代再一次輪迴交替。強迫自己不要回首過去，我的燈還在黃昏餘暉中閃爍著微光，每個人都要揮別陰霾重新出發。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時間長河緩緩推進，人生如夢，逝去的終將一去不返，還是要鼓起勇氣努力的向前行。

4/20/2022